底特律：一场公共财产被变卖的阴谋
原标题：安德烈：谁说朝鲜人都是机器人？《国际先驱导报》特约撰稿 青帝 发自芝加哥 百物凋敝 ，有美国媒体这样形容如今的底特律。可怜的底特律，如今其市政服务已减到不能再减的地步：911的出警速度为58分钟，远高于全美平均水平 11分钟，公园关闭，路灯不修，居住环境将越来越糟糕 这个曾经辉煌的美国汽车之都、密歇根州最大的城市，在因负债超过180亿美元（1美元约合6.18元人民币）于7月18日正式向密歇根州东区法庭申请破产后，迅速引来关注。市政服务难以为继对于底特律市民而言，最关心的是：市政府提供的一切服务，是否马上会因破产申请而暂停？这样底特律岂不是陷入无政府状态？实际上，虽然市政府进入法庭的破产程序后，除了现金以外，动用一切财产都必须得到法官的准许，也会暂停支付服务市政府的企业欠款。但是它并不需要法官的许可来继续其公共服务，消防、警察、水务、公共设施等服务都暂时不会受到破产申请的影响。当然，未来这些部门可能会为了节省开支而裁员或减少服务，即便底特律的公共服务已经少得可怜。而且美国地方政府申请破产，只标志该地方政府将失去清偿债务的能力，并不意味政府职能的破产。不过，破产依然会影响普通民众的生活。一旦底特律破产申请得到批准，政府将不得不加税、裁员、减薪 机构重组、撕毁与工会的合约、变卖资产、削减在职、退休人员的养老和医疗费用等政府措施将频频出现，以便政府收支得以重新平衡，从不堪重负的负债中解脱而重新出发。底特律市紧急状态管理人奥尔近日表示，希望未来6～8个月，底特律市能够脱离破产保护。破产程序相对复杂，需要和破产各相关利益方广泛沟通，但是在申请破产保护前，该市也并未能与相关债券持有人、养老基金和其他债权人就底特律市债务达成庭外重组协议。因此，短期内整个市政体系走上正轨的可能性并不大。破产可以合法 赖 账地方政府破产，在美国早已有之。上世纪三十年代经济大萧条时期，由于绝大多数纳税人根本无力缴税，导致许多城市财政枯竭。当局迫于无奈采取的增税等制度也无济于事，地方政府申请破产保护被提上立法议程。政府申请破产是百般无奈、破釜沉舟的最后一招：借破产来合法 赖掉 欠债，也就是说之前对债权人承诺的一切将不再作数。东北财经大学金融学教授范立夫表示： 如果地方收不抵支，就会出现财政赤字，有赤字就有可能出现借债，借债到一定程度，还不了就破产。地方政府也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经济体，在这方面，它类似于一个企业。 众所周知，美国政府雇员的工资一向比私企低，但之所以有吸引力，就是因为退休金和健康福利都很诱人。但人口老化、经济衰退、城市经济结构转型等多种因素导致美国许多市政府都无力负担滚雪球般的巨额退休金。底特律也不例外，欠了两万多名退休雇员总预计35亿美元的退休金和57亿美元的健康福利。底特律市政府的债权人中那些没有担保的债权人，特别是持有政府债券的人们和政府雇员、工会，将会在这场破产中损失惨重，因为他们不能扣押政府资产来强迫政府还债。同时，工会将受到沉重打击 工会长期因为退休金的问题和政府谈不拢，政府申请破产后，就可以不理工会的诉求。这样看来，底特律市政府抢先申请破产，等于变相强迫工会在退休金合约上让步，也就是之前说好退休金给十分，现在只能给一分。而且破产程序保护债务人，一切针对政府的诉讼都只能暂停，工会想告也没有可能。这起事件的发展对美国今后的政府运作将带来深远的影响：一方面低工资和低福利会导致越来越少人愿意进入政府部门工作，另一方面政府雇员工会在工资上的立场会更加强硬 工会宁愿争取现在看得见、摸得着的涨工资，而不能信赖政府对于将来高退休金的承诺：谁知道政府会不会又借破产赖账？负面影响将会继续政府破产的负面影响还有很多，比如，底特律市的文化艺术氛围正迅速消失。隶属底特律政府的底特律艺术中心就表示，市政府已经要求他们提交一个艺术品库存单，不排除通过变卖艺术品套现的可能性。此外，部分市属资产有可能被拍卖，如底特律动物园、历史遗迹韦恩堡等。美国民尖锐地指出，这实际上是场转移公共财产的大阴谋。各路如食腐秃鹫般的人马将蜂拥而至，用极低的价格买入原本属于政府 也就是纳税人 的公共财产，进一步把财富收敛到巨富阶层中，之前在底特律狂刮地皮的投资商实际已经这么做了。破产的负面影响，还可以参照加州的斯多克顿市。作为上一个申请破产的美国大城市，他们的图书馆和公园预算裁减了一半，孩子们无处可去，有加入帮派的危险，警力衰减又使罪案频繁，逼迫人们纷纷逃离城市，造成恶性循环 破产对社区的深远影响，远远超过经济领域。底特律的未来会是什么当然，即便再糟糕的事情，也有积极的一面：巨富精英阶层将彻底改造他们认为效率低下、腐败无能的政府，但这种改造却又是在为他们自己服务。例如，1975年的纽约市就曾遭遇类似的破产危机，经过政府重整，纽约市成为巨富聚集的大都市，低收入阶级被挤出曼哈顿，犯罪和无家可归的问题日益严重。在市区里居住的底特律市民也因为房屋贬值，将从原本的中产阶级堕落到赤贫阶级，阶级鸿沟进一步加深。所谓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无论怎样，底特律依旧是美国第四大城市，如此庞然大物的破产之路自然极其复杂，法庭审判将会拖数月甚至数年之久。这期间市政府和债权人的谈判还会继续，到底最后会实施怎样的减债措施还很难说。不过，底特律要彻底走出阴霾，光靠抛旧债绝对不够，更关键的是要建立一个能让城市健康、持续生存的转型方案。所有的人都在问：没有制造业的支持，底特律还能做什么？底特律在人口巅峰时期有180万，如今常住人口已经跌落至70万左右。破产是底特律市政府多年管理不善的必然结果，触底反弹却遥遥无期。人们对底特律这个城市失去了信心，这才是底特律申请破产的最大副作用。原标题：专家视角： 中国没有底特律 也是隐忧聂日明（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日前，中国审计署公布对36个省、市两级地方政府主体的审计结果显示，9个省会城市负债率达100%，资不抵债。 中国的城市会不会破产？ 会不会出现中国的底特律？ 一时间，这些问号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严格来说，中国的地方政府没有债务。中国《预算法》明确规定 除法律和国务院另有规定外，地方政府不得发行地方政府债券 。这意味着地方政府不可能直接负担债务。同时法律中也没有政府破产一说，从这个意义而言，地方政府并不会走上底特律的破产之路。但不许地方政府发债并不意味着地方政府没有债务。过去的十多年，各个地方政府在快速发展的同时也积累了巨额的债务。今年6月份，审计署刚发布的区域性地方债务抽查报告显示，截至2012年底，36个地方政府债务余额达到3.85万亿元，两年以来增长了12.94%，其中16个地区债务率超过100%。那么，这些债务从何而来？现行所谓的地方政府债务，大多不是地方政府的直接债务，而是地方政府有或明或暗偿付义务的债务，包括隐含的担保承诺、融资平台的软预算约束等形式，所以用 政府性债务 来定义更合适。有意思的是，现行存在的地方政府对融资平台举债的担保是非法的，《担保法》规定， 国家机关不得为保证人 ，中央也多次清理地方政府的担保行为。较起真来，这些担保义务也是完全无效的，是中国式地方政府债务的特色：表面上有很多债务（政府性债务），深究一下却没什么债务（法律上不承认这些债务）、但实际上这些就是地方政府的债务（社会各界都要求地方政府承担这些债务）。而在底特律的融资过程中不存在这种现象，它的债务是实际存在的，也是法律所要求的。当然，中国的地方政府不会成为底特律，更直接的原因，是社会融资结构与央地关系的不同。底特律的债务主要是金融市场中的债券投资者，底特律破产损害的只是特定的投资人的利益，尤其近几年底特律的债券资信差而收益率高，已经是垃圾债券，购买者大多抱着赌一把的心态，他的破产根本无损于系统性风险。这也是美国联邦政府很 淡定 的原因。而中国的地方政府债务大多以银行提供的信贷为主，无视地方政府的债务风险，势必拖累银行，引发恐慌，这会危及金融全局，引发系统性风险。并且这些银行的股东以中央政府的财政部、汇金公司为主， 地方生病、中央吃药 明显是中央没法接受的，这意味着中央不会放手让地方政府陷入破产的境地。所以2005年财政部曾要求 已构成担保行为的，地方政府要保证偿还。 这也意味着地方政府不会像底特律一样破产。但正是这种心态，使得地方政府有这样的心态：我在任上，建了路、修了桥，功劳是我的，贷款是银行的，还不还和我没关系。但借了钱总要还，最终风险全集中到中央政府身上了。这就是 中国没有底特律 模式的最大风险。要改变这一点，恰恰是需要中国出现底特律，让中央不再为地方政府兜底，剥离地方政府身上附着的国家主权信用，一城一市破产不影响全局，经济全局的发展才能更平稳一些。新闻链接：近年申请破产的美国城市破产城市破产时间圣贝纳迪诺（加利福尼亚州） 2012.8马默斯湖群（加利福尼亚州） 2012.7斯托克顿堡（加利福尼亚州） 2012.6杰斐逊（亚拉巴马州） 2011.11哈里斯堡（宾夕法尼亚州） 2011.10博伊西（爱达荷州） 2011.9森特勒尔福尔斯（罗得岛州） 2011.8（本报实习朱诗雨/整理）